长歌当哭 | 前年今日,你从住院部8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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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作者
2014年某一天,一位年轻的父亲,带着病入膏肓的女儿,在多家医院拒收、走投无路的绝境下,辗转来到沪上这家著名的肿瘤专科医院。
这位10多岁的女孩,肾脏附近腹膜后有一直径约15公分的巨大恶性肿瘤,没有医院敢于收治,经过会诊,这家医院认为还有一线希望,决定收入院。
手术的重任,最后落到了一位名叫张世林的泌尿外科医生肩上。
张医生是如何走上手术台的呢?
据旁观过那个场面的人说,孩子的父亲当时跪在地上,撕心裂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们全家……
手术无疑是异常凶险的。
了解病情的人说,岂止于凶险?!病情进展到那种状态,说九死一生都太乐观,用一句不太中听的话讲,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面对年轻父亲的苦苦哀求,心地善良的张医生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当然,他没有忘记把该交代的话都交代清楚——我可以帮你手术,但是你要明白,希望渺茫。人走了,正常;救活了,是意外。
懂得人都懂:真正经历过医患纠纷淬炼的医生,可以练就一副自我保护的坚硬心肠。但张医生显然“修炼”不够——他的内心太柔软。
了解张世林的人都说,他之所以选择以身犯险,完全跟他的出身、尤其是他从医的初心有关。
张医生出生于江苏东台的农村家庭,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将其培养成人。他从小非常懂事,学习非常刻苦,1986年以高出复旦大学录取分数线20多分的成绩考入了第二军医大学军医系。
由于军校免学费,还发生活津帖,在6年大学本科学习中,他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还将省下的津贴寄给母亲。在校期间,他成绩非常优异,毕业时总分位居全系第二,按成绩可留校或分配到离家近的大医院,但他选择了支边。
他还亲口对妹妹说——
“我来自农村,我深知老百姓来城里看病是多么不容易。我要尽全力帮助他们。”
经过精心准备,手术过程中出血很少,像婴儿头部一样大小的肿瘤被完整切除(后经病理证实是恶性肿瘤),但在之后的止血缝合过程中,患者突发呼吸心跳骤停,经奋力抢救无效死亡。之后经专家鉴定讨论,明确张医生不存在责任。
这个时候,曾经苦苦哀求的父亲变了模样。孤注一掷的他,无法接受女儿离去的现实,把所有的怨恨和怒火倾泻在了主刀医生身上。
死命纠缠,不依不饶,在医院拉横幅,在张医生每次看门诊时都跪在地上,抱住张医生的腿哭喊:“你也杀了我吧”,无所不用其极。
持续数月,直到医院赔钱了事。
张医生因此大受刺激,夜不能寐,一进手术室就心慌,再也无法集中精力手术,从此恶魔缠身,直到最后确认为抑郁症。
这么一个平时喜欢说笑,喜欢请朋友聚会,总是抢着买单的人,就这样被折磨成抑郁症。即便如此,他还和同事们说:“我不怪家属,因为他们失去女儿很痛苦;因为家里穷,想要补偿也可以理解。”但从此,张医生只能眼睁睁放弃他曾经为之奋斗20多年的泌尿外科手术。
噩梦远未终结。
在此之后,张医生经过治疗,病情得到控制,可以进行平时的门诊工作,但不幸的是,又遇到了一位膀胱镜检查患者家属的纠缠。具体事宜,不想再赘述。最后的结果就是,张医生病情复发并加重。
前年今日,2014年3月24日12时23分,肿瘤医院住院部8楼,张医生一跃而下。
他下坠的身躯,直接砸在了地面的氧气罐上,惨不忍睹。
张医生的同窗在悼文中这样写道:旦夕间,世林选择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我们而去,留下风烛残年的母亲、未成年的儿子和深爱他的妻子,就这么不顾一切的走了。
我们无法想象他从医院8楼办公室一跃而下的决绝姿态,我们不忍重温那一瞬间他万念俱灰的悲伤无助。
检索事发当天新闻,魔都各大媒体均语焉不详,没有前因,甚至都没有名字,仅以张姓职工相称。他们说,这是一个意外。
是啊,人世间如此喧嚣,何处能安放你痛苦的灵魂呢?
两年了。翻看患友们对你的评价,竟无语凝噎。我们轻声呼喊你的名字,一位出身农家、内心柔软的好兄弟——张世林。
你在他乡还好吗!?
谨以此文怀念你,就算整个世界把你忘记,希望我们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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