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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民 | 朝美若交好,中国如何确保自己利益?——兼驳张琏瑰教授的“铁口直断”

2018-03-12 郭松民 独立评论员郭松民


  


特朗普和金正恩即将举行会晤,自去年三月美国导弹袭击叙利亚,“美军三大航母灭朝鲜”的态势出现之后,一直笼罩在朝鲜上空的战争阴云出现了消散迹象,这证实了我长期以来坚持的一个判断——



在苏联解体,俄罗斯国力衰弱,没有足够实力和意志介入朝鲜半岛的情况下;


在中韩建交,中国执行《中朝友好互助条约》中军事条款(即:“一旦缔约一方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或者几个国家联合的武装进攻,因而处于战争状态时,缔约另一方应立即尽其全力给予军事及其他援助。”)的可能性大为降低,并且中方也采取“刻意模糊”策略(比如中朝之间从来没有像美韩那样举行联合军演,也没有统一的指挥机构)的情况下;


在朝韩之间常规军事力量出现“代差”,并且朝鲜处于被封锁状态短时间内也无力追赶(全面提升常规武器装备所需费用远高于核武器)的情况下——


朝鲜核武器恢复了半岛的军事平衡,成了保卫东北亚和平的支柱!


考虑到朝鲜周边大国云集,朝鲜核武器也成了保卫世界和平的力量。


世界如释重负,特朗普也如释重负。他刚刚发表了充满快乐的讲话,七十多岁的美国老总统兴奋得手舞足蹈,像刚刚拿到圣诞礼物的小男孩。我们甚至能够从中听出他对金正恩邀请会面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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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台阶下总是令人开心的,朝鲜不是已经解除了武装的伊拉克、利比亚,也不是没有核反击能力的南斯拉夫点击阅读,核按钮就在金正恩的办公桌上。真的打一场注定伤亡惨重,但没有胜利把握的核战争,特朗普也负不了这个责任。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和平总是好的。


如果朝鲜半岛真的爆发战争,中国很可能仍然不得不卷入,千年以来形成的历史规律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摆脱的。


即便中国冒着背约的风险坚持不卷入,听任战火蔓延,中国也必须承受战争的大部分负面后果,包括难民,以及东北、华北、华东地区可能的核污染。



另一方面,和平获得保障的过程,却恰恰是一个中朝关系日渐疏离,“条约”名存实亡的过程。


美朝韩联手策划了这次“金特会”,安排未来朝鲜半岛的格局,同时蓄意把中国排除在外。


不错,我们是大国,我们已经很厉害了,但从来没有哪一个真正的大国会对周边安全问题失去发言权。更何况,自古以来,朝鲜半岛的安全与中国的安全密切相关,半岛的安全就是中国的安全。


不要光看特朗普在演讲中油嘴滑舌地夸奖中国,这纯粹是得了便宜卖乖。

  


朝美若交好,中国在朝鲜半岛的真正麻烦就开始了,和未来可能的麻烦相比,持续近三十年的朝核危机,根本就不算什么麻烦。


有人一直把中朝同盟关系视为中国的战略包袱,但人们很快会发现,待到中朝同盟解体,朝美开始相互对表并进行战略协同时,中国才真正背上了包袱。


也有人质疑,“美国难道会抛弃韩国与朝鲜交好?”提这种问题的人恰恰忘记了,此次“金特会”能够提上日程,恰恰是韩国穿针引线的结果。



著名地缘政治学家张文木评论说:


朝美交好,这对国家外交来说根本就不是不可思议的事……,美国为什么就不会在保持与韩国同盟关系的同时与朝鲜交好呢?完全可能。如果这种变局真的出现,那我们也就有了1972年苏联人的体验——曾是苏联同盟并拥有核武器的中国瞬间就成了苏联的‘好邻居’”。


朝美交好之后,中美朝三国之间将建立新的互动模式。


20世纪50-80年代的“中朝同盟对美韩同盟”模式不复存在了,20世纪90年代之后,中美韩以“无核化”的名义联手围殴朝鲜的局面也将告一段落,新的“美国-朝鲜-中国”模式将非常近似于“美国-越南-中国”模式,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演变为“美国-以色列-阿拉伯”模式。



新的互动模式下,我们立即可以看到的负面后果有两项:


第一,美国绝不会因为中国把朝鲜“推”进美国怀抱而心怀感激,相反,美国会毫不犹豫地利用朝美关系改善的优势,在中美博弈中提高要价,中国在中美关系中将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第二,美国在东北亚地位的加强,将增加中国解决台湾问题的难度。中国从东北亚的鸭绿江到东南沿海的台湾摆开的一字长蛇阵,将动辄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局面——每当中国试图在台海采取行动时,东北亚就会出现热点——如此循环往复,使我疲于奔命。


  

 

朝美交好,有中国学者将之称为“朝鲜带枪投靠”,这是不准确的,一味对朝鲜进行道德谴责不利于中国反思自己的对朝政策。


朝鲜之所以一定要和美国打交道,是因为中韩建交以来,中国并没有展现出足够强大的意志来解决朝鲜的安全问题,朝鲜只能通过拥核,并且在拥核的基础上与美国改善关系才能解决这个问题,这对朝鲜来说,这是“智取华山一条路”,只能如此,别无选择。



从中国的角度来说,需要认识到,作为中国的盟国,朝鲜的政策本质上是对中国政策的一种反应。


现在看来,1992年中韩建交,处理的粗糙了,对后果也缺乏认真评估,如此重大政策几个人拍脑袋就决定了,这是个教训。


如果中国对中韩建交始终引而不发,将在客观上拥有对朝核计划的否决权,韩国也将会选择对中国更加友好的态度。


当然历史不能假设,只是有时候也不妨假设一下。


以“中朝同盟”为基础处理一切和东北亚安全有关的问题才最符合中国利益,历史上一直都是这样,今后也将是这样。


  


“金特会面”,美国“轰炸朝鲜”的可能性降低,最难受的恰恰是一些最亲美、最痛恨朝鲜、并且不太介意中国利益的泛自由派学者。比如著名的“朝鲜问题专家”张琏瑰教授,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特朗普和金正恩见面不是外交活动,而是双方就关键问题相互摸底的一次接触。会面的关键在于将会达成什么协议。如果朝鲜弃核,那么核问题就能够朝和平解决的反向发展。但如果朝鲜不想弃核,讨价还价,战争就不可避免。”


“会面中谈判的主导权将会在美国一边。有一点可以肯定,美国不可能允许这种谈判拖很长时间。美国的要求是朝鲜必须在2018年要弃核,时间不会拖得太久。


想起去年三月份,张教授曾言之凿凿地预言美国对朝鲜的军事打击将在五月前后爆发,就有点忍不住要笑。


国际问题研究和“麻衣神相”、“铁口直断”之类是有本质区别的,但张教授这些人恰恰把它变成了“麻衣神相”,其无惧打脸的勇气令人叹为观止,不能理解的是他们又偏偏倍受主流媒体追捧。



好吧,我也来“铁口直断”一次:


第一,  朝鲜不可能弃核。对朝鲜来说,核武器就是生命。特朗普之所以愿意屈尊降贵,以古稀之年来到平壤拜会年轻的将军,就是朝鲜有了核武器的结果,怎能轻易放弃?


第二,  无论特朗普和金正恩谈得怎么样,慑于朝鲜的核威慑,美国都不可能对朝鲜动武。


教授级的麻衣神相们,在朝鲜核问题上之所以屡屡失算,是因为他们不明白两点:


一是,朝美之间的冲突,同伊斯兰世界与美国(西方)的冲突完全不同。前者是地缘政治问题,只要划清利益边界就可以相安无事,而朝鲜的要求又非常有限(仅仅是自身的安全),所以美国并没有用武力解决的必要性;后者是“文明的冲突”,无远弗届,甚至有可能深入西方社会内部,这才是西方的心腹大患。


1950年,美国之所以干涉朝鲜内战,是因为美国出于反共歇斯底里,杯弓蛇影,把朝鲜的统一战争看成是“共产主义的全球扩张”,结果损兵折将,遭遇美国立国以来首次大败,至今创伤犹在。这个历史教训,美国应该不会忘记。



二是,尽管美国高唱“防止核扩散”,但美国其实明白,技术的扩散是不可避免的。人类自有史以来,还没有哪一种技术曾始终被秘而不宣,永不扩散。核技术在20世纪只有大国才能掌握,到了21世纪,朝鲜、巴基斯坦这样的中小国家也可以掌握,未来非政府组织都有可能掌握,绝对的“核不扩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美国就只能延缓而不能杜绝核扩散。美国是现实主义立国,并不一根筋,美国也不傻,不会像张琏瑰教授期盼的那样,为一场臆想中的核战争打一场实实在在的现实核战争。


  


中国应该怎么办?


由于美国在朝鲜没有弃核,朝美没有建交的情况下,决定和朝鲜进行最高级会晤,表明美国已经接受了朝鲜拥核的结果,朝鲜无核化的目标已经失败,中国也应断然放弃,停止为美国火中取栗。


目前,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博弈中,已经陷入被动。为争取主动,可以以朝美已经实现最高级会晤为由,退出对朝鲜制裁联盟,为改善中朝关系创造良好氛围,这也符合中国的经济利益,尤其是振兴东北的利益。


朝鲜在安全上摆脱上对中国的依赖,也结束了和中国政治上的亲密关系。中国未来的着力点只能转向经济。



中国应做好准备,在可以预期的朝鲜结束先军政治,将主要精力转向发展经济的过程中,利用优势捷足先登,将朝鲜纳入人民币经济圈,尽力使朝鲜经济成为中国经济的一部分而不是韩国经济的一部分,如此方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中国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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