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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合经学(一):今古统一之经本系统

孟晓路 四学书院 2021-12-23

(按:唐宝道友据辛丑春吾在崇儒书院之讲课录音记录为文字,吾加以修订而成此文也。庆福谨识)

今日吾人复兴经学面临走出现代西化经学、清人小学化经学、宋明内圣化经学,复归汉唐以外王为大路真正经学之艰巨任务。然复归汉唐后,并非大事已毕;实则清理完外围枝叶问题,经学之核心根本问题方凸现出来:此即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之分歧!只有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经学才能达到真正统一,也才能真正复兴起来。
经学今古两家之分歧,首在于经本之不同,亦在于义理与制度之不同。今吾人欲统合今古,亦唯在此三方面致力。本文讨论经本问题,后两者留待后文解决之。
今文家与古文家所据的经本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根据口传用西汉当时通行的隶书所谓今文记录下来的经本,即今文经。后者是躲过了秦火直接传下来的晚周时代用周朝文字所谓古文写成的经本,即古文经。
今             古
论语 鲁论齐论         古论
孝经 今文            古文
诗经 齐鲁韩三家三百零五篇 毛三百十一篇
书经 今文二十九篇      古文五十九篇实多二十五篇另序一篇
礼  今文仪礼礼记      古文仪礼礼记、周礼故书今书
易经 施孟梁丘三家      费氏、高氏
春秋 公羊传、谷梁传     左传
这两个经文系统由于来源不同,故在大端和细节上都有所不同。大端就是周礼和左传,古文家的经文系统里有周礼和左传,而今文家不承认这两者,故今文家的经文系统里边阙周礼和左传。细节方面则是两家共同承认的经在篇目文字上仍有或大或小之出入。统合了这些歧异,最后我们的结论就是:十三经注疏所依据的一套经本基本上就是我们要寻找的这套今古统一的经本。
接下来我们就仔细看一看。
论语有鲁论、齐论、古论三个传承版本,前二系口传记录为今文,后一则孔子故宅所发现之古文也。鲁论二十篇,齐论二十二篇,古论二十一篇。古论二十一篇与鲁论二十篇只是篇目开合不同,实际内容是一样的。古论把尧曰分成了两篇,分出了一个新的子张篇,所以它有两个子张篇。齐论比鲁论和古论多出了两篇,就是问王篇和知道篇。海昏侯墓发掘出的论语竹简证实了问王篇的存在。今天传下来的版本是所谓张侯论,乃张禹以鲁论篇目为根据,将鲁论与齐论混合的结果。此系论语唯一传至今日的版本,故无有异议。
孟子在整个汉唐时代一直是子书,直到宋代才列入十三经。故今古两家对于孟子经文无异议。
孝经有今文版本,也有古文版本。十三经注疏里边的孝经是今文版本。古文孝经失传了,近年刘炫孝经义述自日本取回,惜亦不全。清朝汪绂作孝经章句,参照古文孝经的集佚,吸收了古文孝经里比今文多出来的部分,整理出了一个更加全的版本。总之孝经版本今古的不同并不多,十三经注疏里的孝经论语都可以作为我们统一经本的根据。
在汉书艺文志里边说到诗的时候,首先就是齐鲁韩三家所传的诗经经文。诗经二十八卷,就是齐鲁韩三家所传的诗经。这三家所传诗经的篇数是三百零五篇,而且没有序。毛诗所传的诗经是三百十一篇,每篇都有序。多出的六篇有篇题有序,但是没有诗文;朱子等人认为这是笙诗本来就没有诗文,但是这样认识可能是有问题的;按照郑玄先生的意见还是有诗文的,不过诗文丢失了。这就是三家诗跟毛诗就经文本身的不同。毛诗的诗序原来是单独的一篇,毛公作故训传时,把它散到了每篇诗的篇题之下。序原来是单列的,它并不属于经文本身,序可以说已经是解释系统了。所以就经文本身而言,今古有篇目上的不同,三百十一篇比三百零五篇多出了六篇的篇题;如果再加上序的话,那就是三百十一篇都各有序,而齐鲁韩三家的诗经里边都是没有序的。太史公在说到诗的时候,他经常会说三百零五篇,因为那时候毛诗还没有立为朝廷的博士,只是在河间国流传,所以三百十一篇的毛诗没有通行开来,所以说到诗的篇目时以说三百零五篇者居多。太史公这样说,艺文志里面也还是说三百零五篇,即还是采用当时通行的今文家的篇数。今文三家诗经久已失传,故毛诗就是诗经的唯一传本。
书的问题最大,今文家的书的篇目是二十九篇,古文家是五十九篇,后者就是我们今天十三经注疏里边的版本,是把序之一篇散入了经的篇目之下,就成了五十八篇。书的问题我们下面再说。
礼在今文家就是仪礼和礼记,这是今文家的礼经和礼传;古文家的礼就是三礼,它认为仪礼和周礼是礼经,礼记是传。仪礼礼记各有今文古文,郑君《六艺论》曰:“汉兴,高堂生得《礼》十七篇 ,复得孔氏壁中、河间献王古文《礼》五十六篇,其十七篇外则逸礼是也。......汉兴,高堂生得礼十七篇,后孔子壁中得古文礼五十七篇,其十七篇与前同,而字多异。......后得孔氏壁中、河间献王古文《礼》五十六篇,与高堂生所传同,而字多异。”这都是在说仪礼,仅就仪礼而言,它有古文有今文,古文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孔子壁中所发现的,一个是河间献王所征求到的。礼记方面大小戴所传都是今文,河间献王所献书中则有古文礼记。戴震对此二者之关系曾有说明,其河间献王传经考曰:“郑玄六艺论云河间献王得古文禮五十六篇,其十七篇与高堂生所传同而字多异;记百三十一篇,斯即本传所列禮禮记,谓古文禮与记矣。大小戴传仪礼,又各传礼记,往往别有采获出自百三十一篇者殆居多。”大戴礼记原八十五篇,今存三十九篇,与小戴礼记四十九篇少所重复,故二者合起来可集为一部更全之礼记。
周礼没有今文传承,只有古文的系统。关于周礼之来源,有主河间献王所得系海内唯一孤本者,亦有主兼得自孔氏壁中者。郑君主后说。六艺论云:“周官,壁中所得六篇;汉书说河间献王开献书之路,得周官有五篇,失其冬官一篇,乃购千金不得,取考工记以补其阙。”总之,河间献王这个来源是确定的,孔氏壁中书到底有没有周官一经,则不确定。汉书艺文志载:“周官经六篇,周官传四篇。”序周礼废兴云:“周官孝武之时始出,秘而不传。周礼后出者,以其始皇特恶之故也。是以马融传云秦自孝公以下用商君之法,其政酷烈,与周公相反,故始皇禁挟书特疾恶欲绝灭之,搜求焚烧之独悉;是以隐藏百年。武帝始除挟书之律,开献书之路,既出于山岩屋壁,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至孝成皇帝达才通人刘向子歆校理秘书,始得列序著于录略,然亡其冬官一篇,以考工记足之。”艺文志与序周礼废兴之说较为合理:吾人以为献王当年献于朝廷者有周官经六篇周官传四篇,至刘歆秘府校书时,方见亡其冬官一篇,乃以考工记补之;故郑君乃将刘歆之事误置于献王矣。到刘歆于秘府书中发现周官时,不但冬官缺了,而且传也没有了,以后只有通过训释自作注解了。从刘歆开始,杜子春二郑马融等人,只能是自己研究自己去下注。周礼有故书有今书,故书今书之存在是在郑君的周礼注里边透露出来的。据此周礼是有两个不同版本的;吾人推测故书即刘歆当时在中秘书中发现的周礼古文原本;今书就是据此原本用今文转写的周礼。
总之仪礼礼记有古文、今文,周礼有故书、今书。前者属于古今两个系统,后者唯是古文家的系统。古文仪礼礼记今日已见不到了,百三十一篇古文礼记也已经被吸收到了今文礼记中,所以仪礼和礼记就是今古所同的。直到今天,今文学家多数还不承认周礼,但是周礼到今日只传下一个版本,故也没什么可争论的。所以十三经注疏里三礼的白文加上大戴礼记就是我们今古统一的礼经和礼记。
易的传承今文有三家,即施、孟、梁丘。古文有两家,即费氏和高氏。今文三家立于学官,古文二家存于民间。“刘向以中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所以费氏所传的经本是最可靠的。王弼周易注正是费氏的系统。唐孔颖达为王弼注作疏,即周易正义;令此版本得以完整流传至今。总之易经的版本不存在争论,它没有异说。所以今古统一的易经经本就是十三经注疏里的易经本文。
春秋经文本身也没有争议。汉书艺文志载:“春秋古经12篇。”“经11卷,公羊谷梁二家。”“左氏传三十卷。”“公羊传十一卷。”“谷梁传十一卷。”邹氏传十一卷。”夹氏传十一卷。”就是说公羊谷梁二家所传的春秋经是一样的,所以经文本身没有争议。在传的方面,今文是公羊传谷梁传邹氏传夹氏传,古文是左氏传。今文家一般都不承认左传是春秋的传。比如蒋庆老师,他至今还坚持左氏不传春秋,谷梁后起。他只认公羊,也不太看好谷梁,这又是今文家内部的争论。今文家有些尊重公羊,就不承认谷梁;有些尊重谷梁的,又不承认公羊。古文家就推崇左传,又不承认公谷。所以在汉朝的时候,春秋传是今古两家争论的核心。河间献王是推崇左传的,他认为左传就是春秋最正统最精确的解释系统,所以贯公的左传在河间国就被立为春秋博士。两汉之际刘歆起来标举古文学,最主要的争论就发生在对左传的认识上,他以自己力量让左传列入了学官。东汉末何休作左氏膏肓、谷梁废疾、公羊墨守,坚持公羊立场,破斥左氏谷梁。郑玄于是作箴膏肓、起废疾、发墨守,为左氏、谷梁辩护。总之两汉今古斗争的核心,就是春秋的解释系统,因为当时的学问是以春秋为核心的。除了郑君这样混合今古的家派,能将三传全部包纳实在是没有的!
综上,十三经注疏里这些经的白文合起来加上大戴礼记,就是我们今古统一的经本系统。所以我们这个今古统一的经本,就是新十三经,即论语、孟子、孝经、诗经、书经、三礼(含大戴礼记)、易经、春秋经、三传(尔雅系小学故不在此列)。
下面我们讲一下尚书的问题,尚书在这些经里边命运应该说是最悲惨的,争议也最大。在文帝景帝的时代,晁错去跟伏生学习,然后得到了最早的今文尚书版本,伏生还为它作了传,叫尚书大传。伏生口授的今文二十九篇,就是今文尚书的篇数。到孔氏壁中书出现的时候,已经到汉武帝的时代了,鲁恭王坏孔子故宅得到了一批孔氏壁中的竹简。那里边出了好多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古文尚书。孔子十二世孙孔安国以伏生所传今文尚书读之,因为他是伏生的学生,他跟伏生学习了今文二十九篇,他用今文去对古文,所以就把那些古文的字认识了。然后再去读其它的篇。他整理出来了五十九篇,包括五十八篇经文和一篇序;剩下的那些因为烂乱整理不出来了。这个时候孔氏壁中尚书的序还是单列的,孔安国整理时作了传,他把那些序分散到了篇题之下,跟毛公所做的工作差不多,这样就成了五十八篇。所以五十八篇和五十九篇就是这样一个关系。序单列就是五十九篇,序分散到了篇题之下就成了五十八篇。
在古书的写作方式里边,序都是单列的,包括书序诗序,还有序卦传,这些序都是单列的。其实序就相当于今天的目录,但是比目录又多一些东西,它不光有篇题,还会对内容加以概括,所以序为单独一篇是有作用的,它起到目录的作用。史记最后一篇就是序,它还是参照了古书写作的体例,把序单列为一篇,起到目录和概括全书的作用。通过读序,你就知道这部书包括哪些篇,每篇都写了什么,就一目了然,所以序单列是有它的好处的。散入有散入的作用,单列有单列的作用。又,序是一篇完整的文章,是有上下文和前后接续的。当分散之后,就看不到序这篇完整文章的整体面貌了,它的连贯性以及上下文语气的转合也看不到了。这样就为后来对序的很多误解埋下了伏笔。其实两存是比较好的,今天的印刷材料是很便宜的,分入篇题之下跟单列可以并存。
这个古文尚书的版本,孔安国把它献上去了,但是没有来得及立于学官。西晋末永嘉之乱后,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一概都没有了,这是一次非常大的灾难。后来到了东晋初年元帝时,梅赜献了一部五十九篇的尚书,就是今天十三经注疏里边的版本,有篇题有序的就是一百篇。因为序是单列的,序整理出来了,这里边就体现了序单列的好处。孔氏壁中的书,如果序是散入各篇之下的话,那么整理出来了五十八篇,其它那四十二篇,连篇题和序也都将湮没无闻了。因为序是单列的,所以一百篇的篇题和序是完整的。那遗失的四十二篇,并没有连题和序一块遗失掉,只是没有了正文,所以这是一大幸。靠这百篇的篇题和序,加上五十八篇正文,我觉得还是可以大体看到尚书的全貌。现在你去翻古文尚书,就是十三经注疏里的尚书,它按照顺序把那些本文已散佚之篇的篇题及序加到了里面。这个梅赜所献的尚书,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十三经注疏里的尚书,它包括一百篇的篇题还有序还有五十八篇正文。
我们接着说尚书的真伪问题,永嘉之乱以后梅赜献上了新的版本,这个版本就是59篇,就是我们今天十三经注疏里边的尚书版本。这个版本在宋朝之前没有人怀疑,在唐朝的时候,孔颖达先生为它作正义,就成为一个天下共尊的版本。这里边除了有一百篇的题目有序有五十八篇正文,还有孔安国的传和孔安国的尚书序。这都在十三经注疏的版本里面,这就是梅赜先生所献尚书版本的全部。到了宋朝就开始有人怀疑,但还不是很严重。清朝质疑之声再兴,阎若璩作尚书古文疏证,乾隆皇帝特别赞成阎若璩的说法,以国家力量推尊,遂为士林定论。就是说古文尚书今文(今文二十九篇古文开为三十三篇)之外的这25篇是伪的,而且尚书序还有孔安国的传也都是伪的,被称为伪古文和伪孔传。阎若璩作尚书古文疏证,跟他同时代的毛奇龄作古文尚书冤词,针锋相对,为梅赜先生的版本辩护。可以看出这在当时是有不同意见的,但是当时士林因为朝廷的原因就一边倒了,古文尚书之伪就成为定论。一直到民国,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学术界的主流意见。包括那些大师,多数都遵循这个结论,廖平先生也是这样认识的。昨天我看到黄季刚黄侃先生也还这样认为,以阎若璩的结论为论颠扑不破。就是说梅赜先生所献的版本有很多伪的成分,孔传是伪的,多出来的二十五篇也是伪的,叫伪古文尚书和伪孔传。
到了当代,有一位张岩先生,起而为古文尚书辩护,我觉得他的辩护是很有力度的。他写了一本书叫《审核古文尚书案》,批判阎若璩的尚书古文疏证。他把这作为一个案子去审理,对阎若璩的书做了非常深入地破斥,证据确凿,令人信服。印象很深的是阎若璩的著书态度问题,他出版尚书古文疏证的时候,把自己许多跟这个题目无关的作品都塞到了这里边。这是非常不老实的!因为那个时候刻书很难,他这个书已经成名,为了让这些无关的东西能够流传下去,他就把它们也塞到了这里边。还有就是张岩先生用了一种现代的计算机统计手段,统计那些常见字的出现频度。阎若璩不是说梅赜的版本要分成两部分吗?其中三十三篇其实就是今文的二十九篇是真的,多出来的二十五篇是假的,他是这么认识的。那么张岩先生就统计了今古这两部分的常见字特别是之乎者也这种助字所出现的频度,发现今文和古文这些词的出现频度是完全一样的。他每天都统计这个,在电脑上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一个计算机去统计都花了一个月,如果要是造伪的话,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头脑能顾及得过来的!所以这个证据我觉得非常有力。造伪的人不管是谁,都没有这个能力来造伪。张岩先生这个书我觉得已经可以为古文尚书洗血它的冤屈了。所以我们相信梅赜本古文尚书被认为是伪的那些部分都是真的,二十五篇是真的,孔传也是真的,不存在伪的问题。
蒋庆老师也认为所谓伪古文尚书是真的,从他编儿童读经教材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他把好几篇被认为是伪古文的经文都选进去了,比如五子之歌和大禹谟,都选入了他十二册的儿童读经教材。蒋老师说判定经的真伪就涉及到了孔子跟六经的关系问题,就是说它既不是极端今文家所认为的是孔子完全地创作了这些经文,也不是古文家的述而不作即只是做了一些文献整理家的工作,而是既述又作。孔子对圣王的原本(那些原本就以孔子之前的圣王为作者)进行了改作,所以孔子是统一经本的第一作者,那些圣王的系统是第二作者,可以这样认识。也就是说孔子对传下来的这些原本作了非常大的改动,其中尚书就体现了这一点。在孔安国先生的尚书序里就这样说:“芟夷烦乱,翦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孔子对书的原始文献作了非常大的改动,不仅仅是做了一个文献整理家的事情。特别是尧典和舜典这些最古老的部分,孔子都用当时的语言完全作了重新改写。就像司马迁先生引用书经文献的时候,他又用当时流行的字作了改写一样,司马迁先生改写的那些用字基本上都是从尔雅来的,就是用那些通俗的字代替了那些古字。蒋老师就回答了朱子的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些早期的书经文献读起来这么好懂,那些晚期的文献比如秦誓吕刑这些读起来却佶屈聱牙?朱子据此认为书经可能不可靠,因为这里有明显矛盾,不合情理。蒋老师说,因为那些早期的文献太难读懂了,孔子当时读得就已经非常费劲了,所以他全部重新进行了改写。周书那些篇因为离孔子很近,所以那时候读起来并不那么难懂,就改动不多。所以就产生这个问题,越古老的越好懂,越后来的越不好懂!这是因为孔子作的改写工作程度不同造成的。孔子对书经作了很大量的改动,这样也就可以解释清华简里边的书经类文献与传世本字句不合的问题。
清华简里边发现了一些篇章,跟古文尚书篇题相同内容类似但是文字却大有出入,以李学勤为主导的学术界主流结论就是通过这个更加证实了古文尚书是伪的。但是已经有学者写了文章说这恰恰证明孔子作了删书的工作,恰恰证明了传世本是真的;就是说清华简发现的是孔子删书的原始文献,孔子在这之上作了改写的工作。那篇文章里就说,比较这种不同,我们现在看到的经过孔子转写的这些文字,要精炼和顺畅很多;原先的则有很多的问题,这恰恰证实了孔子作了改写的工作。这就体现了对经文跟孔子关系的不同认识,就会关联到经文的真伪问题。如果认为孔子只是一个文选家,只是把有些篇章删掉了,对文字本身没有作任何改动,或者说只是校订了一些字,没有作那么大的改动,你就会得到主流的结论,就会认为传世本尚书是伪的。如果按照我们这种对统一经本跟孔子关系的正确认识,孔子是这套统一经本的主要作者,他在这里边做了很大的创造性的改作工作,那就会是另外一个结论。那么清华简当中的文献跟今天我们看到的传世版本的不同,恰恰证明了孔子所做的工作,我们就能够看到孔子都做了些什么工作,孔子是怎么来整理书经的,这样我们就回答了这些疑难的问题。让我们对梅赜先生所献的书经版本的可靠性就更有信心,我们所背的十三经当中的那些经文是可靠的,不是假的,我们的心里面就更踏实。
有关尚书的争论是最大的,我们通过自己的立场获得了更加确定的认识,十三经注疏当中尚书的经传是可靠的。张岩先生也说到,孔颖达先生在作五经正义的时候,他所看到的资料要比阎若璩这些清朝学者所看到的资料要多得多,所以他的这种判断就比阎若璩的判断价值要高得多。因为清朝的人对唐朝人所视为平常的那些资料已经看不到了,他们都已经到了跟我们很接近的时代,所以他们的结论是不可靠的。总之我们走出疑古是必要的,地下发现的越多越能证明四部文献是可靠的,我们要有这个信心。
那么我们这套今古统一的经本跟孔子就是这样一个关系,既不同于古文家的认识:古文家认为孔子是述而不作,基本上就是一个文选家的作用,他选编了这些经书;也有异于今文家的认识:今文家认为孔子作六经,这基本上是今文家共识,在孔子作经之前是没有经的,孔子作了六经,孔子作了诗书礼乐易春秋以后才有了经,在这之前那些古文献不能称为经。我们的认识就是综合了今古这两种极端的认识,得到一个统合性的理解,包括我们对孔子身份的定位也是如此。古文家认为孔子述而不作,今文家认为孔子只是作,这是两种极端的观点。我们把它们统合起来,孔子是既述又作,但是以述为辅,以作为主,所以孔子是王中之王,是诸圣王当中最主要的王,这是对孔子身份的理解。
那么孔子跟六经的关系也是一样,古文家认为孔子不是作者,那些圣王才是作者,孔子只是传这些经的最大的先师而已,孔子只是传经之人,不是经的作者。今文家认为孔子是经的唯一作者。我们综合了这两种观点,古文家认为孔子非经的作者,经是那些古圣王制作的,包括春秋,古文家不承认孔子在这里边有什么立法,只是对鲁史进行了整理。按照古文家的逻辑推下去,春秋整理得不是很成功,甚至不如左传,因为它不细致,而且有些处还篡改了事实。依照古文家的标准就正如王安石所说,春秋真是一部断烂朝报。所以古文家涉及到春秋的时候,问题就更大了。我们统合了今古对经的作者的认识,就说孔子是最大的第一作者,其他的古圣王是第二作者,这样就有了一个统合的认识这套经本就能从两个角度去看,从孔子是第一作者来看,我们就可以去追究经里边的立法;从古圣王是第二作者来看,我们就可以追究经里边的陈迹。这样我们就有了统合今古的绝对维度。我们这套一统的经本,就可以从这两个角度去看,从立法的角度去看它,就是今学的角度;从陈迹的角度去看它,就是古学的角度。同一套经本,基本上就是十三经这套经本,可以从这两个角度去看。所以我们统合今古的工作,应该是有一个很大的进展,比廖平先生比蒋老师可能都还更进了一步。
仅就经本系统而言,廖平先生不承认古文尚书,只承认今文二十九篇。他还是遵从了阎若璩的观点,认为传世本尚书当中有一部分是伪的。蒋老师认为谷梁后起,左氏不传春秋,他还是把十三经中的这两部排斥在我们这套今古统一的经本之外。让我们非常惊喜的就是蒋老师把周礼收进来了,因为在以前今文家是不承认周礼的。蒋老师能把周礼收入今文系统,已经是让我们很惊喜了!廖先生在三传这个问题上,他已经能够全收三传,他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春秋三传的工作,致力于统合三传,三传的冲突他认为已经解决了。廖先生作为今文家,不仅能全收三传,且能大崇周礼,真值得大加赞叹!除了在古文尚书的问题上尚有局限外,廖先生已经至为接近吾人今古统一经本之认识!
这套经本能够收全,很不容易!如何阐释发扬这套今古统一的经本,我们还需要做很多工作。
黄七十九辛丑岁立秋第八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七十三年七月初七
西历2021年8月14日成稿于曲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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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庵先生简介

孟晓路,字庆福,号童庵,当代中学大家。1970年生,河北献县人。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毕业,于河北大学哲学系任教。给自己的定位是体制内民间学者,长期致力于走出西方学术规范复兴中国原本教育学术体制,首创经史子器四学范式并提出四学书院理念。主要研究领域有儒教、佛教、中西文化比较等。主要著作有《圣哲先师孔子》《儒家之密教:龙溪学研究》《寒山诗提纲注解》《七大缘起论》《形上学方法》《佛学与西学》《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天下制度形上原理》《中学统摄天下学术论》《大学中庸提纲并注》《太极图说研究》《弟子规出处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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