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栋｜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与许多中国男人一样，我是个“林徽因迷”。除了收藏其各种版本的作品，有关她的传记也是见一本买一本，包括那些以讹传讹的花边八卦，直至后来的传记大同小异甚至相互抄袭，才意兴阑珊金盆洗手。

因此，当好友冯俊文说送我一本林徽因新传《风雨琳琅》时，我并没有太多惊喜和过高期望。

打开快递，眼前倏然一亮！首先是书的厚度，洋洋六十七万字，近八百页，光注释和参考文献就占了89页！直觉告诉我，这是一部扎实敬业的学术专著，不可等闲视之。

待翻开书页，更是一见倾心，爱不释手。

这岂止是林徽因个人传记，简直是一部中华民国文化史，是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群像，是一部大传和无数小传的集合。宏大叙事与细节描摹、家国情怀与个人悲欢、精神高蹈与柴米油盐，作者一咏三叹，还原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泪有笑的本色林徽因，及其所处的波澜壮阔又风雨飘摇的大时代。

仿佛命运交响曲，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者似乎“林魂附体”，与传主灵犀相通，俨然林徽因易代知己、隔世传人，激起读者强烈共鸣。而且史料翔实，线索繁复，完全可以拆解成几个单行本分别出版，诚实而厚道的作者却宁愿和盘托出全部心血。

小红书，野生小S/摄影

这部《风雨琳琅——林徽因和她的时代》的作者就是陈新华女史，南开大学历史学博士，深圳市委党校副教授。对我这个“外行”来说，名不见经传，却又似曾相识。逡巡书房良久，终于寻出她的处女作《留学旧踪》（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与导师李喜所教授等合著），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份吧！

俊文兄乃资深出版人，多年来策划了不少佳作，每出一本都第一时间送给我等朋友。这本《风雨琳琅》，他从策划约稿到成书出版，历时八年，其间的故事曲折自不待言。可以说，他和新华生命中相当特别的一部分，同时叠合在这本书中，《风雨琳琅》也因此别具意义。

我有个怪癖，看到好的东西，总急于与人分享，这也是我乐此不疲主编《律师文摘》的动力之一。现在得到如此精美绝伦的精神食粮，当然不忍“独食”。于是在朋友圈广而告之，同时广赠亲朋好友，“生生把它几乎推成了当年法律文化圈最火的史学读物”（俊文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英雄所见略同。《风雨琳琅》甫一问世，好评如潮。金耀基先生赞曰：“这本书写得非常细致、精致，于林徽因的传记而言，我想是正本清源的定稿了。她通过细密的考证，还原了那个时代的风貌，堪称百年来林徽因的知音。”

王德威先生评道：“此作处理林徽因和她的时代，极其细腻而动人，也令人深思她的才华、因缘还有历史际遇碰撞下的可能与不可能。林的早逝实在是一大遗憾，但从后见之明看来，时代转折中她的消失隐隐有了寓言意义。”

看作者简介，得知新华祖籍上海，生于宁夏，因之兼具江南的细腻灵气和西北的豪爽大气。

后来，新华又从深圳补寄签赠本，方知琳琅是其爱女的芳名。新华的题词是：“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琳琅则引龚自珍集句：“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

母女俩同时签名，为当代文坛平添一段佳话。随书寄来的还有两包宝贵的医用口罩，时为2020年3月，正是新冠病毒肆虐之时，这些馈赠给了我物质与精神双重的温暖。

2021年春，俊文托书画家董联桥先生，将龚自珍集句写成条幅，拟作为礼物送给新华。3月27日中午，在北师大附近，我与出版人蒋浩、篆刻家魏景岳等先生先睹为快，并一一与俊文手持条幅合影留念，恍若“门神护法”。

新华在《风雨琳琅》后记中写道：“我从最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开始跑步，为了体验双脚和大地直接接触的修行，也为了抵达修行者的内心。”

和林徽因一样，她内心有仰望星空的浪漫，更有脚踏实地的执着。

后来在新华朋友圈看到母女俩的照片，清澈纯净的双眸让我心生宁静，同时让我陡生责任感，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这样的眼神。

小红书，野生小S/摄影

新冠疫情没完没了，各种管控一言难尽。这部《风雨琳琅》陪伴了我整个疫期，给我慰藉，催我泪下，触我灵魂，发我深省。类似的阅读经验，上一次还是《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

木心说：“伟大的作品等待伟大的读者。”

林徽因自己也说过：“我们作品的读者，散在各时各处互不认识的孤单的人的心里。”

天各一方，以书为媒，以文会友，不亦快哉！

如今疫情结束，神交已久的作者和读者会面可期。然则，还有相见的必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