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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日记

小张老师398 张宁 ning zhang 2023-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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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

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

高中篝火晚会上的诗朗诵还历历在目,转眼已是三十余载。岁月是一条河,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从童年到少年, 从青年到中年, 再回首时,已是青丝沾上白灰。



 “我不能永远给你 

你梦中的世界

你也不能永远给我

我梦中的世界”

这是89年写给一位朋友的,没想到珍藏得这么好。当自己如浮萍般四处随风飘荡,旧时的信笺已经荡然无存; 然而,当朋友的青春日记打开时,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浮现在眼前,就在这疫情肆虐的当今,一如清晨从院里采来的十样锦,清新迷人。


因为从小贪玩,从小学考入这所有着百年历史的省重点中学的初中部时,分数大概是垫底的吧?初中继续玩,三年后,以初中部的最高分考入高中部;接着又玩三年,拔得高中毕业会考的头筹,没有参加高考(可谓人生之遗憾),保送进入大学,这六年的花季韶光是最值得怀念的。


校园坐落在城郊,非常美丽;一进校门,就是一排高大的槐树,春天白色的槐花落了一地,踏花入校,在花香中陶醉。


槐树后一幢两层小楼是教工的单身宿舍,当时教我们的年轻教师们都住在这里,这里也成了我们经常“骚扰”这些老师们的据点。


女生的宿舍楼在一个圆月形的门洞里,里面竹影婆娑,名为“红旗楼”,当时总想给它改个名,叫“潇湘馆”、“蘅芜苑”之类的有多好呀。


从教室到图书馆的道上梧桐树成荫,秋天时,总喜欢和同学们将落叶扫到一处,然后点一堆火。远处还有一棵百年老樟树,注视着校园里发生的一切。


教师的家属楼在一个旧的四合院里,两层木楼,院子的中央有一方清澈见底的池塘,金鱼游弋其间,院中四季花草繁盛。每次进这个四合院,总盼想着自己早点长大也做一名老师可以在里面谈情说爱。记得生物老师和化学老师两家住在里面,那时总觉得,这处太适合研究生物与化学了。


教我们语文和数学的老师都刚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对教学充满了热情,对学生极其负责,深受学生们的喜欢,说他们是我们心目中的 “女神”和 “男神”一点都不过。


语文老师出身于教育世家,爱笑,一笑脸上就浮现一对小酒窝;她的板书极其优美,她的课本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备课记号。有一年暑假,她邀请学生们到她家,她刚去清华大学拜访亲戚返回,于是给我们看了清华园的照片。当时,对于大多数从未跨出小城一步的孩子们来说,坐火车、著名大学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她不经意中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


数学老师是外地人,长得很帅,说话有宁波口音吧,有时当我们笑他的口音时,他都会脸红呢。他是个孝子,几乎每个星期都要给外地的父母寄信,他总是找学生把他的信带到城里寄,这样可以早一点儿寄回家。我们女生都争着帮他,每次给他带信都成了件无比幸福的事。记得当时自己的几何成绩很烂,为了不辜负这位帅哥老师的期望,每天去新华书店站着翻参考书,几个月后妥妥地拿到满分;至今,几何仍是所有数学研究内容中的最爱,在美国,我还教过两年高中几何呢。


历史老师非常有才,常常是把课本往裤兜里一卷,潇洒地走上讲台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古论今了;学生们私下聊起这位才高八斗的老师不可能待久,果然,他考取了省城某个研究生院,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古朴的校园里最让我流连忘返的却是那破旧不堪的音乐教室,孤零零地处于校园一角,走入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室外的花坛里却总盛开着奇花异草。夏日夜晚,白色的曼陀罗开得既美丽又神秘。


有时上下课途中路过音乐教室,听到从里面传出悦耳的钢琴声,总会情不自禁地驻足片刻。在这个闭塞的小城,从教我们美育的老师口中,认知到了中西方的音乐和绘画,并为之着迷。


有一年期末考试,我和朋友选唱了舒伯特的《摇篮曲》,在老师的钢琴伴奏下,“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我们唱得非常投入, 可是坐在底下的同学们却传出不和谐的笑声;等我们唱完,一些男生还大声叫道“做妈妈了哦,哈哈”,气得我的朋友当场泪奔。


美育老师非常严肃地批评了那些同学。那年的音乐课我和朋友得到最高分。


多年后,当我带着我的孩子们站在巴黎的卢浮宫里,看到那幅著名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还会回想起当年美育老师在解读这幅画的情形:面对一群青春萌动的小屁孩,充满激情地介绍画中袒胸露乳的自由女神的象征意义。审美的愉悦可以伴随一生,艺术世界可以穿越时空。


那时,农村来的学生都住在校园里,宿舍楼虽简陋,十几位学生住一屋 ,但我特别羡慕住校的同学,觉得他们可以每天和老师们朝夕相处。于是,要求父母让我住校,他们始终没有松口。所以,只好每天放学后,迟迟不回家,和住校的同学和老师一起打乒乓。


宿舍的条件其实也不好,冬天很冷。有个住校的女生手上长满了冻疮,看着让人心疼,我把我妈妈编织的手套让她带,她戴上后,闻了一下,笑着说:手套好暖也好香!每天搽的雪花膏呀。她纯真的笑容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这位女生现在杭州成了英语老师。


那是一个寒门也可出贵子的年代,有个隔壁班的男生也是六年一直住在宿舍,沉默不语的。六年,好像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再见面时,是在硅谷,三十年后第一次对话。他回忆到:生平第一次坐车,一辆拖拉机送进城读中学;生平第一次坐火车,是进北京读清华;生平第一次坐飞机,跨越太平洋到美国深造,如今,在硅谷,还到世界各地玩玩高科技。


学校的外面是个大池塘,然后就是广垠的农田了。每天喜欢在日落时分到池塘边读英文,看农夫们在农田里忙碌,远处炊烟缭绕。夏天农忙时节,学生们还被要求去帮助割稻。骄阳下,田间虫子肆虐,每次同学们都骂骂咧咧的,我却觉得很享受这收获时刻,期望来年再来。但后来,池塘被填了,建了操场,所有的农田也消失了,变成了高楼。


我们进入了高中。

新建的操场成了我们体育爱好者的天堂,体育课上,你追我赶。有时,还可以跑出校园。初冬时节,沿着田间小路,跑过结着薄冰的沟渠,跑过覆盖着白霜的田野,看到小道旁一株孤零零的乌桕树,经霜满身像着了火似的,然后折返。


每年的运动会都是班级集体主义爆棚的时刻,而我们几个女生常常是接力赛的主力,放学后也多次练习配合。如今,老照片上飒爽英姿的四位,有的跑去德意志,有的跑去意大利,还有的蹦到了美利坚,就是在下。


高中三年还是喜欢玩,晚上在黑白电视机前看完《射雕英雄》,第二天就在班上与同学们比武。有一天,在昏昏欲睡的政治课上,突发奇想,问同桌:猪会不会笑?结果,同桌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政治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想:这下完了。


结果,他问了一个问题,让我的同桌站起来回答,同桌不会,然后后排的两个男生也不会,最后整个组的同学都站在那里,除了我。我如坐针毡。不得不服班主任的手段,不让我难堪,但让我记住了这次教训,而且是永远的。


很喜欢高中的老师。


物理老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慈眉善目的,身材高大,步履有些蹒跚,不知是哪里人,说话有点口音。每当他演绎完定理,总喜欢做一下总结,然后,以极其高亢的语调地说“一塌刮子”,言下之意 “总而言之”。所以,每次上课,全班同学都翘首以待,在心里默默地跟着他喊“一塌刮子”,那便是整堂课的高潮了。


数学老师戴着黑框眼镜,从不露笑脸,学生们都挺怕他的。高二那个暑假,每天在学校给学生辅导三角函数,分文不收。酷暑天,仍然一丝不苟地在黑板上解释每一题的来龙去脉,让人钦佩万分。


语文和英语是当时最喜欢的学科,教学经验极其丰富的语文老师总是鼓励我多写,常常在课上拿我的作文当范文,我开始向一些刊物投稿。有一次,收发室收到一张稿费单,问“谁是秋琼啊?” 语文老师说:那一定是张宁了。当时,最崇拜的就是鉴湖女侠秋瑾,瑾和琼同有美玉之意。结果,回家被姐一通嘲笑,我的笔名用当地方言读出来就是“臭虫”,从此,再也不考虑什么笔名了。


“三好楼”古色古香,飞檐黑瓦灰墙,四周花树环绕。初三时的教室在一楼,踩着木地板 “嘎吱嘎吱”作响,很有历史的韵味。后来改为行政楼,学生会、团委经常在里面策划活动和出版期刊。记得那届的学生会、团委干部多数是小个子的男生,所以,当菲律宾罗慕洛将军的《愿世世代代为矮子》一文刊出时,大家都有点兴高采烈,里面有一句“身材短小的人往往比高大的人富有人情味且平易近人, 历史上许多伟大的人物都是矮子” 深得大家的倾心。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的激动无动于衷,以至于,一个同学跑过来提醒我:你也应该高兴啊?为什么?因为你也矮啊!从娘胎出来后第一天,我意识到:哦,原来我也是矮子。另一位学长解围道:人家那是小巧玲珑,好伐?让我很感激。


在这个楼里,也定下了高中毕业后未来四年的走向。六月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副校长郑重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给我选专业。他认为我比较外向,专业应该有个“外”字,找了一遍,只有两个专业有“外”字:工业外贸和科技外语;然后,他看到工贸属于经济管理系,他说我擅长管理,就这么定下了专业。其实,我最不爱管人,而且可以很宅。


“中学生不能谈恋爱”是老师在课上反复强调的。所以,当有男生递来情诗之类的,一律看过后退回。不过,心底也有柔软之处。尤其是看了《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等书籍里的爱情片段后......


一次,偶染眼疾,在医院里检查,滴了眼药水后,闭着眼在走廊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医生检查。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你也在这里啊。虽然没有睁眼,我也能听出谁的声音,心里挺激动的。其实他刚刚从我家里来,打听到我在医院,假装邂逅, 然后坐在我的身边。我问他:要是我瞎了,怎么办?虽然看不到他,但听到他轻轻的真诚的声音:那我就是你的眼睛。我鼻子酸酸的,心里暖暖的。


那时,总喜欢和一群朋友跑到江边,看着流水,谈谈理想,背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其中有位少年姓汤,一天,他突发奇想说,将来有了孩子,就命名为“汤汤汤”,文化人会念成“Tāng Shāng Shāng” ,源自“浩浩汤汤”,没有文化的人就会念成“Tāng Tāng Tāng”。当时,差点没笑过去。少年们的理想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或是“解放全人类”,几乎没有“升官发财”的梦。


我们总以为生命中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可它总是在我们意识到之前便转瞬即逝了......这就是青春。成功失败,转瞬间,已是人生即将过半百!


我们是幸运的一代人,进入小学时,遇上粉碎“四人帮”,中华大地从十年浩劫中刚刚苏醒,教学步入正轨;迈入中学时,在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引领下,求知求真,打开视野;大学四年,遭遇了学潮,见证了历史;大学毕业时,迎面而来的是深化改革开放的春风。


周游世界时,总喜欢与各地的同学相聚,在美国谷歌公司的办公楼、在法国巴黎大学的教学楼、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校园、在西班牙海边的中餐馆、在京城的园林、在西湖边的咖啡馆、在中国南方的种植园、在老家的写字楼......从这些同学的身上,看到了从懵懵懂懂到游刃有余,从青涩激扬到娴熟沉静,岁月是一笤帚,扫尽娇骄二气,岁月是一清湖,沉淀酸甜苦辣。


三十多年后,再回母校时,很多记忆中的事物已荡然无存,一些恩师已在天堂,幸好还有那树、那楼还承载着点点往事;而从这里迈出的许多同学的人生轨迹也不尽相同,就如这世界缤纷多彩。


如今,从大洋彼岸回望青春,世界从未知到已知,也明白了世界不是你我所能给予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以诚待人,保持一份好奇心,去继续探索世界的奥秘。道路虽艰难,理想、信念与希望不可弃。青春在这个意义上才具有别样的光泽,她的清纯与可贵也是因为有了回忆以及对世事的经历而弥足珍贵。


那是一个纯真而美好的年代,青春的回忆中,有一个你,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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