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缘起论之智识性相

From: 孟晓路十念生 2019-08-10

4．2 智识性相

相宗虽倡言转识成智，然却偏重于染识之分析，于智及净识则开示甚略，五位百法中甚至并无智之一席之地。查《成唯识论》，仅于十卷最末，对于四智相应心品略有说明。仅凭此等甚略之指示，实在无法令人了解智之为何物以及识智之关系。故仅凭相宗，学者并不能明了智及识智关系之真相，此等真相于相宗尚处于甚为模糊之中。故本论拟对此做较详晰之解答。

4．2．1 智识之三态与四态、二分与四分

识相必以智性为所依，智性恒于识相背后为其骨子；故识相之四种状态背后皆有对应之智性以支持之。此即识相之起必以智性之起为前提，然智性有时却可单独而起，智性多于无漏位上单独而起，有漏位别性有时亦可独起，然却不能觉知。不必依识相之起也。

由上可明显看出，总种性之转变，识智皆有三态；别种性之转变，识智皆有四态；即识之每一态，必以相应智态为其骨子也。

故对于总种而言，识有二分——证自证分及自证分；智亦有二分——圆觉真如及总智总性。对于别种，识有四分——证自证分、别自证分、见分、相分；智亦有四分——圆觉真如、别自证分智、别智、别性。故识之每一分亦以相应之智分为其骨。

4．2．2 智识之主要区别——无相与有相

智所证者为性，识所缘者为相。性者无相，相者有相；有相无相则以有无空间为断也。故智所证性并存于一点，如如然融为一体，互不相碍；而识所缘相必将此互融之性展布于空间之中，而显为形相。故冯大阿阇黎曰：“法性之起，不论内现于心，外现于境，总是无相可见。能辨之者，诸识之力。”又曰：“五蕴未空，只见法相；五蕴已空，乃见法性。”

总结冯大阿阇黎关于识智关系之开示：智性为识相之所依，后者必依前者而起也。根本智开为有相，则为识之证自证分；后得智开为有相，则为对应识之自证分。反之，识之证自证分泯归无相，则为根本智或曰圆觉真如法界体性智法身；识之自证分泯归无相，则为后得四智。

由此益可见，识与智之主要区别，即在于前者所证有相，后者所证无相也。

《成唯识论》卷十云：“如是四智相应心品各定有二十二法，能变所变种现俱生……此转有漏八七六五识相应品，如次而得。”此中出现有智相应心品与识相应心品之名，然则此二名是何义欤？智相应心品者，一聚心王心所处于智之状态也；即证性之状态也。识相应心品者，一聚心王心所处于识之状态也；即缘相之状态也。称心品者，品即类也聚也；一聚智相应心品或识相应心品皆由心王心所合成也。由此而知，心王之起必有心所为之助伴。当证性时，一聚心王心所必同起智种而皆处于智之状态也。当缘相时，一聚心王心所必同起识种而皆处于识之状态也。然诸心王心所并非同缘同一相分，而是各有其相分也。如智相应心品中，心王心所各各变现各自之性而缘之；识相应心品中，心王心所亦各各变现各自之相而缘之。心王心所所缘性相大体相似，故似乎所缘为同一相分。其实则非，而是各各不同，仅相似而已。

4．2．3 识智关系在圣位与凡位之不同

于圣位上，总种别种同时现行；即转变1与转变2、转变3与转变4同时进行也。于凡位上，总种不起，唯有别种现行；即转变1转变3不能发生，仅有转变2转变4发生也。

智之显必以总种现行为前提，故智唯在圣位上显现。于凡位上，虽别智别性仍于见相二分背后隐隐开演而为其骨子；然恒为识掩，不能显现也。故于圣位上，智与净识可并显，互不相碍；亦可智独显而识不显。识种之起必以智种之起为所依故，识必依乎智。智种之起不必依赖于识种之起故。智不必依乎识也。故于七大缘起图上，于总智总性与自证分一栏下，独标五智。圣位上以总种为主，总别中又皆以智为主故。《成唯识论》云，于无漏位，智强识劣，即此义也。

于凡位上，唯有别种现行。虽智种仍于识之背后，不断其开演；然恒为识掩，凡夫无由觉知。故凡夫位上，凡夫所觉者唯识之见分所缘之相分而已。故冯大阿阇黎曰：“五蕴未空，唯见法相，五蕴已空，仍见法性也。”又曰：“于凡位上，此等现行之性，皆流入五蕴之内。”别智别性譬之电流，见相二分譬之屏幕上之影像，观者恒只注意后者，于其背后电流之运作，则罔罔不知。凡夫久堕无明壳中，于内心之法性活用一无所觉，惟对缘力强大者得从外部根尘上辨其假相，亦有类于此也。故《成唯识论》云：于有漏位上，智劣识强。此指凡夫位上，非但总智总性及自证分不能现行；即别智别性虽现行却恒为识掩，而无由觉知。故曰智劣识强，识已反客为主故。《成唯识论》又云：“此转有漏八七六五相应品，如次而得。智虽非识，而依识转。识为主故，说转识得。”此处云凡位上智依识转，是何义欤？凡夫位上，识之现行虽必以别智别性之开演为其骨子；然智性于此位上，其开演大多与识并行，即使偶尔智性独起而识相不起，亦于智性之起毫无所知也。如睡眠或死有时情形。此中虽必发生法性之运作，然凡夫大多昏迷毫无所觉；偶然清醒有所觉知，亦已转成识所缘相分。故凡夫从生入死，无往不在相中。即使死有之还源过程，所见仍是法相，无从与法性作一谋面也。悲夫！又此位上，智劣识强，识已反客为主。故虽其实为识依智转；而凡夫位上，不妨说为智依识转也。凡位上，智劣识强，以识为主；即唯别种现行，且于别智别性恒不觉知，所觉者唯识之见相二分。故于七大缘起图别智别性与见相二分一栏下，唯标八识，即显此义也。

圣位上，总种可独行，亦可总种别种同时现行。当总种别种同时现行时，别性亦籍总智以缘之，别智已敛归总智故；相分亦籍自证分以缘之，见分已敛归自证分故。冯大阿阇黎《八识规矩颂释》云：“第八识自证分发展至极，无量无边见分所引起之根身，皆被摄于中；融归无相，则转为大圆镜智。若欲显示一切身相，仍籍第八自证分以缘之。”身相者，相分也。故此处大阿阇黎明言：当自证分已显时，相分乃由自证分缘之也。上文已言，智与识其各态皆有一一对应之关系，或曰二者实为一事。故依理推之，当总智已显时，别性亦应由总智缘之也。此处与护法菩萨四分说中自证分不缘相分之义毫无矛盾，因本论之自证分与护公之自证分并非一事故，护公之自证分本论则称之为别自证分矣。于本论中亦以别自证分只缘见分不缘相分，故于护公实无间然。盖护公四分仅就凡位立论，并未论及圣位上总种已显之情形也。凡夫位上，则唯以见分缘相分而已。故圣位上，能缘唯是总种转成之总智与自证分也。凡位上，总种不行，智总智别智与自证分不显；故能缘不得不唯以别识种转成之见分当之。

于圣位上，总种可与别种同时现行，亦可独显。当独显时即是理法界，唯以自证分内照证自证分，以总智内照真如大空本体故。当同时现行时，则为理事无碍或事事无碍法界。自证分总智内照证自证分真如之理，外照相分别性之事；故为理事双显之境界，即理事无碍也。由理事双显达于极致，从而事事之间亦无障碍，三世胜事可同时同处顿起，即事事无碍之境界也。若见分所证相分则为事法界，所证唯差别事相故。故圣位上，因总种别种同可现行，自证分见相二分总智总性别智别性均能显现；故可具足四法界：总种独显为理法界，别种独显为事法界，总种别种同时显现时为理事事事无碍法界。凡夫位上，唯别种现行，仅见相见二分；故凡夫唯居于事法界中，于余三法界皆罔觉也。

4．2．4 转识成智

上文已言，智之显现必以总种现行为前提。总种若不现行，唯别种现行，虽别智别性仍不断隐隐开展，然却恒为见相二分所掩，不得显现，无由觉知。后得智之境界，实即以总种所显之总智照诸别种所显之别性也。故转识成智者，即转凡夫位唯别种现行从而以识掩智之状态，而为圣位上总种别种同时现行从而智识互不相碍之状态也。故转识成智之要道无他，唯在逼令总种现行而已。

总结冯大阿阇黎关于转识成智之论述：转识成智即是敛识上见分归于自证分与证自证分，再将后二者泯归无相而已。《八识规矩颂释》对三、六、九、十二颂之释即完全贯彻此旨。见本论附录2。将前五第六第七第八识之见分敛入自证分，再泯归无相，即显成所作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大圆镜智；将证自证分泯归无相，即显法界体性智。

总识种现行即显识之自证分及证自证分，上文已言之。将此识之二分泯归无相，即总智种所显之智之二分——圆觉真如或曰法界体性智法身及总智总性或曰后得四智。故纵观冯大阿阇黎关于转识成智之论述实不出逼令总种现行之一义。先促令总识种现行，敛识上见分归于自证分及证自证分。再令总智种现行也。泯归无相。此后别种现行与否即可不相妨碍；从而由凡夫之唯事法界，跃入圣位之以事事无碍法界为主圆摄四法界之自在境界。

当然此后亦尚有事在，即3、6节中所述及之熏习一切别种令其圆满也。当一切别种皆已熏习圆满，方可谓之究竟转识成智。

4．3 二身分三态或四态之关系

二身分三态或四态中，种性者体也，余态者用也。此依体用结构分之。若依体相用结构，则余态之智身分为用，识身分为相也。冯大阿阇黎曰：“法界以真如为体，以智起用，以识显相。”见《心经广义》第一章。常言体用不二，然则体用即是一乎？显然亦非也。若然，体用完全无别，则体用二名又何从而立耶？故二身分三态或四态之关系应作如下理解，方为究竟：所谓同一种性，分别不同，观察殊方耳。分别不同即能所之开合不同也，依此则同一种性现为三态或四态；观察殊方即以智观察或以识观察也，依此则三态四态皆现为两种不同之相貌——依智观察皆无相，依识观察皆有相也。故体用是一是二皆不可定说，究竟言之，则必曰：体用非一非二。论其实际，三态或四态皆为同一种性，则是体用不二。论其表现，同一种性依分别不同又可幻现为可同时并存之三态或四态，则又是体用不一。故终究是体用非一非二。种性之二身分三态或二身分四态是一是异之问题，亦应答曰不一不异。详而言之，论其实际，二身分三态或二身分四态皆为同一种性，则可云一。论其表现，则同一种性依观察殊方分别不同，可幻现为同时并存之二身分三态或二身分四态，则可云异。故究竟言之是不一不异也。

故转变于由本开末门，具转生义。由种性转生种子，由种子转生自证分，由別自证分转生见相二分。转生者，如母之生子，母并非自身消失而变成子，而是自身依旧存在，又生出一子也。种性生种子，种性固无变动，然有种子幻出；种子转生自证分，种子亦依旧存在又幻出自证分；由别自证分转生见相二分亦然。故当见相二分已开出之境界，此别种之四态必系同时并存者；当自证分已开出之境界，此总种之三态亦系同时共存者。是为体用之不一义。

转变于摄末归本门，具转入义转归义。见相二分摄入自证，自证摄入种子，种子转入种性，由母所生之子皆一一归入母体而隐藏。故此门当已摄归真如本体，于自感中，法界之存在仅余种性一种；斯即以根本智证真如之一无所有境界。是为体用之不二义。

4．4 有为法与无为法

为者作义、用义。故有为法者，已起作用之法也；无为法者，未起作用之法也。

冯大阿阇黎曰：“一真法界，只有实性，而无虚相，名曰无为法；加以作用，而后种种法相幻现，名曰有为法。”（《心经广义》第一章）故无为法者，能所完全融合、无所分别之状态也。圆觉根本法界体性智、真如法身、证自证分根本第九识真如总相见6、1节及其中种性属之。有为法者，能所已显、有所分别之状态也。后得智与所证总性别性、识之余三分属之。换言之，唯总体无论有相无相显现之境界为无为法，有差别无论有相无相显现之境界为有为法。故无为有为中之为作用即分别也。前者，即四态中之种性态，体也。后者，即四态中其余三态，用也。故此中有为无为依有无分别为断。

常途以生灭法为有为，如俱舍颂曰：“一切有为法，与刹那相应。”何法名刹那，得体无间灭，是名刹那。是则以一切有为法，皆为生灭法也。不生不灭法为无为，则为不了之说。盖无分别者，固不生不灭；有分别者，则非定有生灭也。如后得智所建立自证分所显之修生曼荼罗乃有分别者，是修生曼荼罗显然系已有分别已起作用之法，属有为法，不属无为法，明矣！然其中一切性相皆恒常显现，皆作现在观，则此中必无生灭生灭亦不了之说据实应为隐显可言。故从此处可以看出，以有无生灭而区分有为无为，乃不了义。应依本论，以有无分别而区分之也。

4．5 种性之二身分三态或四态囊括一切法

概括转变之模式(转变1、2、3、4)，总种之转变不出二身分与三态，二身分即识智也，三态即总种性、总种、总智总性或自证分也；别种之转变不出二身分与四态，二身分即识智也，四态即别种性、别种、别自证分及别智别性见分相分也。一切法皆不出此二身分三态或四态之范围。可见，此二身分三态或四态之框架乃是一具有无与伦比解释力之框架，一切有为无为见4、4节。有相无相即识智相性也，见4、2节。有漏无漏有妄执之法为有漏，无妄执者为无漏。见3、6 3、7 3、8诸节。诸法皆已收入，一切境行果皆可依此而得清晰之说明，整个佛法依此框架终成完全严整一贯之体系!